亚瑟五年四月初,阿尔斯特北部完全陷落。帝国北线疾风骑士团,只余下四万多残兵被逼退入塞尔提山脉,追击的不列颠军留下5000人的飞鹰骑士尾随其后进入山脉,兰斯洛特所率狮心骑士团一路畅通无阻,横扫北方平原,进逼风之都朗姆特丹。与“光明之子”库•丘林齐名的“太阳之剑”费格斯,率军与狮心骑士团连番对战一个多月,阻挡住了狮心骑士团,却付出了几乎整个疾风骑士团的代价。一个半月间,帝国精锐丧失殆尽。
疾风骑士团是一支弱旅,战斗力甚至不及原萨克的黑武士团。但他们有着极强的信念,守卫住国土的信念。他们依靠着这份强烈的意识,从狮心骑士团的游击中撑了下来,对抗住一次次的进攻,以血肉之躯在帝国北方筑起了一道钢铁长城。凭借着战阵,不列颠人的脚步被压制住了。他们原本可以把远征奔袭的不列颠军拖垮,然后再击败,但不列颠军队的强悍让他们始终处于守势,无力反击。
在原野上,倘若没有南方的急报传至疾风骑士团,与不列颠人在单一战线上的对峙状态,也许会一直持续到下一个冬季。一切原本都很好。疾风骑士团拥有比狮心骑士多5倍的兵力,长久的消耗战下去势必会瓦解不列颠战阵。从三月份一直坚守于同一防区的疾风骑士团虽然处于被夹击的状态,仍旧时刻关注着南方山脉的战况。直到四月中旬,一份迟到半个月的战报将所有骑士的心打入了谷底。三月初,拜塞法特关口失守!帝国最强的红枝骑士团在五天之内溃退入朗素河平原,残兵仅70多万!永生之关被破了,五天内帝国的精锐去了一半多!疾风骑士团几乎立刻就垮了——他们的信念不存在了。一支没有了战斗之魂的军队,已不再是军队了。费格斯无力回天,眼见狮心骑士团攻势逾发凌厉,迅速击破防线,只能向着朗姆特丹撤退。但狮心骑士一路轻骑,绕过环陆海东岸区域堵住了疾风骑士团的退路,与正面狮心骑士重甲骑兵、东路飞鹰骑士团,对疾风骑士形成了三面合围的势态。费格斯带着残余兵力向着塞尔提山脉且战且走,到得山脚下只剩余不到十万人。双方在山脚下对立了十多天,疾风骑士团兵力减至极限。费格斯退入山脉中部,借山岭与狮心骑士周旋。只是离拜塞特人的区域越远,却进入不列颠的领土。飞鹰骑士团进入山脉后,狮心骑士团南进。而南方平原上,红枝骑士团正与亚瑟所部周旋着。朗素河平原是新的战场,帝都完全暴露在兰斯洛特、海格力斯等圆桌骑士眼下,岌岌可危。
高山之颠,浮云环绕。塞尔提山脉是大陆最短、最狭窄的山脉,只有这座高峰,能显现出它作为山脉的气势。不同于突兀的阿米列亚山脉,也不同于千年冰封的誓言山脉,塞尔提山脉被生命女神所眷顾。放眼望去,茂密的四季阔叶林遮住了每一寸裸露的岩石,山间披着一层厚厚的青绿色。这座平原上的山脉,与亚多兰河相伴,静静守在阿尔斯特的北方。山间小径盘踪错杂,整个山区似一座巨大的迷宫。
山峰高耸入云天,却不受寒气的影响。北方的风只能吹到山的北岭,因有着树木遮避,山间的风势远比平原要小。阳光的长年照射使积雪融入泥土,雪水使树林逾发繁盛。山脉是阿尔斯特的通商要口。帝国的大部分货品在冬季都会贮藏于山中,到来年开春再运向北陆销售。然而这四月时分的山脉脚下,见不到商队的棚车,却能见到一万铁骑封堵在山脚。那一面面招摇的金底火狮旗向人们炫耀着骑士的身份,而锃亮的银甲则令人畏惧。狮心骑士团堵着山脉的北部出口,而飞鹰骑士团则向北而行,沿着迷宫间留下的稀微足迹一种追起着费格斯。这是一场生死竞技,已经进行了四天的游戏。
阳光的倒影反射在林子里,形成一束束明亮的线.“暗之骑士”斯巴达尼克全身包裹在漆黑的盔甲里手上持的长剑竟也全是墨色的。他的脸隐于面甲下,只露出一双碧蓝的眼睛。几缕褐红的发丝飘于肩上。象征着地位,绣有王族纹章的红披风被他反披于身成了黑色罩袍.他盔上一尾墨羽翎微微晃动着。只有看见这尾羽翎,你才能将他从一堆骑士里人出来,才能知道他是十二红衣圆桌骑士的一员,而不是一名普通的飞鹰骑士。
他双手紧握剑柄,隐于树后的阴霾中。与他相隔三步之外,一名全身黑甲的骑士从树梢探出头来,双眼紧盯着林间小道。小道两侧,一重重墨甲的身影好似一个模子倒出一般,一致躬下身,蹲伏在草丛里。林间静得可怕,完全无法察觉出一支精锐正埋伏于此。他们,是不列颠帝国的杀手,黑甲的飞鹰旗团。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他们一路追踪的敌人就要踏入陷进了。
任何可以杀死敌人的手段他们都会利用。他们被冠以骑士之名,也享有骑士的荣誉。他们的一切都看似与狮心骑士没什么不同,除了一点:他们无须遵从骑士的道德。他们被少年骑士王训练成了暗杀者,只服从于斯巴达尼克与亚瑟王。他们可以像狮心骑士一样列阵冲杀,可以攻城掠地。他们懂得的东西远比普通骑士多:如何最快地杀死敌人,如何隐藏行踪,如何暗杀敌人而不让敌人发现,如何不费力就撬开城门,如何对付突发状况……他们是只亚于圆桌骑士的团体,只有圆桌骑士知道他们存在的意义。他们是帝国的监护者,冷血的暗杀者。只要费格斯还在这山脉中就不会见到下个月的太阳。只要5天,他们就可以把山脉的每一处角落翻遍,而现在是他们狩猎的时刻。
清脆的的马蹄声隐隐传入耳中回荡在树林里 沙沙作响。随着由远及近的蹄声,树叶摆动着。飞鹰骑士们把身子完全埋入阴暗里,一动不动,他们的眼睛全都盯紧小道。陡峭而充满了树根杂草的泥泞小道,直通山脉的最高峰,是阿尔斯特残部的必经之路。5000人,犹如5000具雕像,与大自然融于一体。他们埋伏在小道上,只须扼住山顶的通路,就可全歼敌人。树林茂密,遮天的阔叶让敌人很难发现他们。阳光溢满小道,他们在暗,疾风骑士团却在明处。
马蹄声转眼间已是轰鸣大作。疾风骑士团飞驰在林间,对前方道路上的杀机丝毫没有感觉。他们不知道飞鹰骑士团的行踪,他们只有一直向前,直到冲出山脉。疾风骑士团只剩下三万多残兵了。他们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绵羊,被飞鹰骑士团连日的暗杀,突袭弄得疲惫不堪。他们已全无战斗力,仅仅是一批逃亡的败兵。
纯白色的铠甲在阳光下异常耀眼,卷曲、染满了灰尘的头盔羽翎随着战马的步子左右摆动。疾风骑士们摇晃着极度乏力的身躯奔驰着,将生命暴露在飞鹰骑士们大张的口袋里。他们三人一排,战马紧挨着战马,开始缓缓沿小道向山顶攀爬,五千双眼睛死死盯住他们,在他们白色的甲丛中寻找着他们的统帅。黄袍黄甲的费格斯,是飞鹰骑士们开始攻击的信号。
斯巴达尼克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费格斯。他没有立刻发出攻击的信号,而是将重剑插入土中。他从背后卸下了弓,抬起三支羽箭。箭头的铁簇反射过阳光,隔着小道照在黑甲骑士身边。暗影中,二十多名骑士不动声色地抽弓搭箭,箭头都瞄向正昏昏欲睡的费格斯。道路前方,靠近山顶的高处,两名黑甲骑士利索地砍断帆绳。数十个上吨重的巨石顺着小道轰鸣着滚下,直压向白铠的疾风骑士。
疾风骑士闻声向着小道尽头仰望,惊愕间乱了阵脚。前方的骑士掉转马首没命地向山下奔逃,而后方的骑士却不明所以,依旧向山上攀爬,有序的队列立时混乱。不少疾风骑士被近迫离开小道,踏入两旁的丛林间,巨石滚下所发出的轰鸣声,压过了丛林间的响动。
绝佳的进攻时机。斯巴达尼克手中的羽箭脱手而去。几百支箭从二十个角落里射出,飞蝗般扑向正尽力维持秩序整军的费格斯。箭幕的覆盖面很大,可以罩住费格斯的全身。但斯巴达尼克并不认定这一阵箭雨足以让费格斯丧命——他正
挥舞着剑隔开扑面而至的箭矢。斯巴达尼克提剑便纵身窜入白色的洪流中。
滚石顺着山道落下,沿途碾死不少来不及跳开的疾风骑士。幸免于难的疾风骑士惊讶地看着一身乌铠的斯巴达尼克跃入阵内,一时间竟忘记了拔剑。数百名飞鹰骑士趁这一刹那的分神,顺手斩杀了不少疾风骑士。终于醒悟到遭遇偷袭的疾风骑士慌忙抵挡四面八方涌来的黑甲骑士,一时间兵刃撞击声不断。小道两旁的树林里,不时有骑士发出惨叫声。飞鹰骑士设置在林中的陷坑令疾风骑士死伤无数。
白色的洪流乱了。黑甲铁骑却紊然有序。两千多飞鹰骑士将通往山顶的道路卡死,不断以箭矢居高临下地射杀敌人。整个小道只有跟随斯巴达尼克的数十名黑甲骑士向着费格斯冲去。飞鹰骑士大多投入到树林中,借助地势、机关暗杀疾风骑士。向着山下的路完全敞开着。
斯巴达尼克与费格斯持剑对峙。他们周围,数十具白铠与黑铠混杂的尸体散发着浓烈的腥气。杀气肆掠于天空,急剧地拂过树梢,在千年古木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斫痕。空气在凝固。黄色的剑气与黑色的剑气狂风般贴着地面荡开,所过之处兵刃俱断。费格斯的确是个强大的武者,虽不及库•丘林,但眼下对于斯巴达尼克却是个不小的麻烦。这不是可以快速解决的敌人。
斯巴达尼克将全身重量都向前倾去,随时可以窜出。费格斯拔下短剑,从地下挑起一面圆盾。斯巴达尼克瞅准时机,探剑而出。黑色的剑气宛若一道疾速扑降的闪电,直指费格斯。长剑远重于短剑,费格斯苍促间举剑抵挡不住斯巴达尼克,借势向旁边跳开。黑色的剑灵活地收住冲势,在半空一个翻转便削向费格斯面门。费格斯举起圆盾,弃了已断成两截的短剑。半空里一声脆响,接着地面便土崩石裂——费格斯与斯巴达尼克周围的土地受到强势的攻击,陷出一个大坑来。黑色长剑深斩入圆盾,僵硬地停住了落势。费格斯半跪,双手牢牢托住圆盾。
斯巴达尼克觉得世界正在远离自己。他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前后左右的兵刃交击声。他的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费格斯身上 。他惊讶地看着盾面,就是第一块他砍不破的盾。费格斯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他心中暗惊,手却及时将剑抽回。费格斯抛盾,随手便将一杆投枪扎了过来。斯巴达尼克横剑点在枪尖上,枪呼啸着飞过耳际,枪尖擦过肩甲,在竟甲面上留下一道刻痕。
好怪异的风!斯巴达尼克向后一仰,惊险地闪过一剑,然后斜剑上挥。斜挥的剑发出叮的声响,被架住了。费格斯的剑,竟有两把!费格斯右手架住墨剑,左手的剑却一个直刺,迅速插向斯巴达尼克。斯巴达尼克将剑在手中一转,墨剑紧贴着费格斯的短剑划下,剑背拍在费格斯正探出的左手上。费格斯松手,双手都握在同一柄剑上。斯巴达尼克的剑脱力,重重地落在了泥土中。他眼见费格斯的剑疾速横斩过来,却无法拔出墨剑——剑陷的太深了。
弃剑。他只有弃剑,否则必死。好快的剑!除去少年骑士王,他相信不会有谁比费格斯的短剑更快。他弹腿后跃,尽力与费格斯保持距离。两人之间无声地竖起一张网,由黄色剑气织成的网。他看见费格斯在笑——他的对手认为他没有武器在手了。他将劲力蕴足,一个鸽子翻身跃至空中。他的手伸向后背,摸到了暗藏于披风下的短弓。
费格斯眼见他将逃走,追着跃上半空,剑一左一右对着斯巴达尼克照面劈下。然后——他的剑停住了,身体僵硬着从半空摔落到尸丛中去。三支长箭直直刺穿了他,他的双眼痛苦地凸出。他大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向腹部。长箭的箭尖还挂着几丝温热的血珠,而箭杆以下的肌腱上,三枝羽箭的雕翎依旧在颤动着。斯巴达尼克的箭快过了他。
斯巴达尼克落地,怜悯地看着不断抽搐的费格斯。费格斯大口地吐着血沫,挣扎着将短剑向斯巴达尼克掷过去。斯巴达尼克毫不费力地截剑于手,又在费格斯咽上一抹而过——他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费格斯挣扎了两下,再也动弹不得了。阿尔斯特帝国的第二武者,对斯巴达尼克来说不过是个稍微耽误点时间的对手而已。斯巴达尼克不会在乎自己是用什么手段杀死对手的,他是十二红衣圆桌武士里剑技最弱的,也是唯一擅长于暗杀的圆桌骑士。只要能致敌于非命,什么省力的手段都可用上。他快步跨过费格斯的尸体,用力拔出深陷于泥土中的墨剑,转身杀入白甲的骑士丛里。
慌乱的疾风骑士已经没有几个站着的了。飞鹰骑士们单人为伍,深入到树林间,用各种方法歼灭疾风骑士。在这高山丛林间,不时响起的惨叫声惊飞了栖息的鸟群,赶走了深睡中的狼群。黑甲的飞鹰骑士将疾风骑士逐步赶入丛林间陷阱中,数万疾风骑士到死也没明白如何被杀死,茂密的丛林间阳光稀疏,阴影随处可见,为飞鹰骑士们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林子里的惨叫声,喊杀声持续了数个时辰。当阳光渐渐西沉,陷向山背之际,喊杀声才消沉下去。遍地的尸丛间,是白甲的海洋,而少见黑甲的骑士参杂其间。山林小道上,血水汇聚成河流,浸透了裸地,顺着山道直流到山涧去,染红了山间的溪水。浓烈的腥气四溢,使这片炼狱之地显现得逾发阴冷。斯巴达尼克全歼了疾风骑士团。只有数十名疾风骑士逃下去,在山的北面,由狮心骑士驻守的防线会让他们措手不及。
飞鹰骑士们的损伤微乎其微。他们从各个角落里向着小道汇聚,排成整齐的队列。他们抛下那个屠宰场,任由秃鹰嘶鸣于空。狼群会为他们打扫战场。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才从山脉里走出去。驻守亚多兰河的飞鹰骑士将防区交手于本土继发的骑士团,与斯巴达尼克合军一处。
他们南进,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朗姆特丹进发。
亚瑟五年冬,朗素河平原东部。
大陆南方的冬天,气温不会令生物冻死,但也足以令士兵的四肢僵硬无法动弹。寒风狂啸在平原上,伴随着万里阴沉无云的天空与四方散落的白色飞絮。大地一片银妆素裹,积雪将千里的荒原覆盖,厚厚的雪层之上覆盖着如水镜般的薄冰。放眼望去,白雪覆盖的原野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人与物在这不见尽头的雪原之上,显得无比渺小,荒原中部,朗素河结起了厚厚的冰层,足以承受住千军万马的踩踏。雪被覆在冰面上,让朗素河隐于银白之下,阿米利亚山脉与风之都朗姆特丹之间,被雪原连成了一体。
红枝骑士团的火红甲云,在这一片白色的世界里宛如太阳般耀眼。重甲骑兵踏雪飞驰,和着风与飞絮,沿途拖起一片雪雾。雪被马蹄扬入空中,与骑士们血红的披风飞扬于一处,如画一般鲜艳无比。他们就像一团火,把银色的大地点燃了。数十万骑兵在雪地里留下了杂乱的蹄印。神将战争的天平倾向了不列颠人,他们是被神遗忘的弃子,拜塞法特关口被攻破,他们五月进入这荒原,整个夏天,秋天都在与不列颠人兜圈子。不列颠的轻骑再快,也无法从一望无边的荒原上找到他们。卡姆兰平原是狮心骑士的牧场,而朗素河平原,则是红枝骑士们的乐园。一支精锐的骑兵可以在草原上发挥出最大的优势,但如果找不到敌人的踪影,就只能被敌人牵制。不列颠人用半个月时间来熟悉朗素河平原,他们派出的斥候几乎一直深入到风之都城下。库•丘林引导着红枝骑士们。他们不怕地侵扰着狮心骑士,但不与狮心骑士团发生太多的碰触。他们采取了游击战略,将不列颠人对付萨克步兵团的方式用在了他们自己身上。茫茫草原忠实地掩盖了他们的足迹。他们将年轻骑士王的脚步拖下来。但红枝骑士的数量在急剧地减少。不列颠的重甲骑兵团是恐怖的绞杀机,只有真正与之交战,你才能领略到地狱的滋味。
每与狮心骑士团交战一次,就会有数万红枝骑士倒下。不列颠人的军备优良,铠甲坚不可摧。他们的战马全身都着重甲,骑士手的铠甲严丝合缝,连双眼都保护在面罩之下。他们的龙枪长达10米,枪尖精锤细打,尖利无比。红枝骑士可以对付手持重剑的轻骑,却无法抵抗雷霆之势冲来的重甲龙枪兵。红枝骑士团是擅于近战的重骑兵。他们的铠甲同样包裹了全身,但他们缺少良种战马,也缺少可以护住全身的塔盾,更不具备与龙枪抗衡的兵器,红枝骑士只备有10支投枪,双手重剑,以及长四米的突刺枪。一量冲击,不列颠人的冲击力可以迅速化解他们的攻势,他们的铠甲无法抵挡住龙枪巨大的穿刺力,他们的战马也无法为他们创造足够的冲击力。
他们的厄运,从冬季开始。雪原之上,他们无法隐匿足迹,就无法摆脱不列颠人。狮心骑士团紧紧尾随着他们的蹄印追来。不列颠人可以从很远处发现他们,他们的红甲是这白色雪原是最醒目的标记。他们却只能等到不列颠人及近眼前才能发现狮心骑士。狮心骑士们换上了银披风,掩盖住肩章的橙色。银甲、银披风、被银白甲衣包住的战马,让不列颠人隐身于雪原,与雪原融为一体。他们只有在难得一见的晴天中,可以透过阳光反射隐约知道不列颠铁骑与他们还相距多远。不列颠人顺着他们的蹄印走,他们也无法从蹄印中看出不列颠人的走向。他们在向着风之都退却,一切退过朗素河冰封的河水,退到了朗素河东岸。
他们顶着寒风前进,缕缕银色的反光在他们身后越来越近。不列颠人追上他们了!一片飞扬的雪雾之后,地平线上,是耀眼的闪光。白色的雪原活了,闪着银光的奔流在地平线上不断扩大,刹时成了汹涌的大海。不列颠铁骑那十米长的龙枪汇聚成林,如波涛般随着战马的奔跑摇动着。他们的银白色盔甲,将寒冷凛冽的杀气直吹过来,拂开了雪雾,顺风刮入了红枝骑士们的甲衣里。
尖利的呼哨声响彻旷野,传透了红色的奔流。疾驰中的红枝骑士闻声勒转战马,向着令旗汇集成阵。雪花不断地飘落下来,云层厚厚地压在天上,没有一丝阳光。红枝骑士们努力让战马跑得更快些,向着风之都的方向退却。他们发现得太晚了。没有阳光,不列颠人隐迹于茫茫雪海间,当他们发现时敌人已近在咫尺。银色的海潮与红色的奔流之间,只相隔着一个冲刺的距离。这对红枝骑士们极为不利,狮心骑士的奔跑距离长,冲击力大大提升,而他们则缺少奔跑所带来的冲力。
飞驰在雪原间的两支队伍,不断地变幻着阵型。红枝骑士团在退走的同时变为横列,细如蛇一般长长的队伍向着中央压缩,然后向着两边扩散开来,排成密集的方阵,方阵的宽度刚好可以罩下不列颠的方阵。远远望见调整着队列的红枝骑士团,不列颠人高耸拍向天际的枪林开始一排排地倒下去。重骑兵的绞杀机器开始运转了。
荒茫的雪原之上,火红的红枝骑士团在如潮般涌至的狮心骑士面前,尤若沧海一粟。银白色的光泽闪耀着,侵占着大地。他们自天边一直向着红枝骑士团延伸,雪被破碎了。弥漫起的雪雾飞腾,遮去了战马飞驰中高高抬起的马蹄。银色的军队,白色的大地,朦胧的雾,沉重的马蹄声与闪着寒光的十米龙枪……狮心骑士团飞驰在一片云海之上,以神一般的气势压向白色世界里唯一的火炬。
寂静的骑兵队间,只有着蹄声,风声,雪花撞击盔甲的脆响与甲衣间摩擦的吱悠声。经过千百次战阵的骑士无须去听指令,他们的精神完全锁定在敌人身上,他们的身体自动地做着应该做的事。他们开始加速,开始拉大战阵,以便于龙枪发挥出最强的击杀力量,他们的方阵依次序拉开。前一排的骑士将龙枪倒下平指前方,然后加速,追向红枝骑士团。后排的骑士先保持原先的步子小跑,然后做着与前排士兵相同的事儿。紧密贴在一起的狮心骑士团,每一排骑士之间都相隔开近15米的距离。他们每排都奔跑得很整齐,龙枪斜在同一个角度上,枪尖排成一条直线,有节奏地上下摆动。从天空俯瞰下去,平原上,被铺上了一张巨大的,移动的竹帘,银色的方块覆盖面很大,移动速度也越来越快。
狮心骑士团渐渐地分裂成三个部分。已经展开的龙枪兵如恶狼般直插向红枝骑士团。龙枪兵之后,同样重甲手持重剑的骑士放慢了脚步,将阵列收得更紧。对于龙枪兵,只有将阵势拉长才可以制造出杀伤力,但对于重剑骑兵,则只有极为密集的冲阵、统一的动作才能将杀伤力发挥到极致。当龙枪兵的第一波冲击后,重剑将士进行第二波杀戮。他们不会给拜塞特人留下重新结阵的机会。永远列于后阵的骑驽手在原地停下了脚步。他们排成五列,将阵线横向拉开。经历了两波绞杀阵之后无情的箭雨会洗礼红枝骑士们。轻装的游骑兵分布在骑驽手的阵列两边只有危急时刻他们才会加入战团,重骑兵与重骑兵之间的较量无须他们轻骑兵插手。
两阵间的距离渐渐消失了。回望身后滚滚的银浪袭来,红枝骑士们疾步冲出数百步远,而后驻足,勒马。他们本就不打算退却,也不可能退却了。这里,是决战的墓场。他们已经深入朗素河东岸,与风之都朗姆特丹仅仅相距6天的路程。再退下去,他们就得退入风之都,失去做为骑兵的优势。他们仅仅是为了拉开距离——为了能够有足够的长的空间来让战马加速。银境般的不列颠骑士会给予他们震撼的冲击,而他们则要把这份大礼还回去。他们中没有骑驽手,没有轻骑兵,也没有重剑士。他们是枪兵的骑士团,短枪、投矛和短剑是他们的武器。只要冲入不列颠阵中,善于近战的他们将取得很大的优势。
红枝骑士们迎着银白色的潮水,冲了上去。他们高声喊着号子,激发着狂热的战意,将连日来对年轻骑士王的恐惧压到心底。红色的火焰变作尖锐的利剑。他们的阵形在奔跑中变作了一个尖三角,突出的阵线尖端正直插向银墙的中部。两军之间,已不足百米。
雪原忽地被霞光照这了,冲锋间,狮心骑士们的银色披风被高高卷起,露出了红色的肩章,银色的幕布间,储绽开了万点星辰,混杂于龙枪阵间,只有55骑的团体周围空出许多。那是唯一没有红色的冲阵。55名骑士全身都包裹在战甲里,他们盔上的单羽翎与双羽翎显现出了身份。圆桌骑士,他们是本该指挥军队的圆桌骑士。不列颠骑兵的战阵完全依旗号而行,训练有素,骑士间配合默契。即便缺少指挥,依旧紊而不乱。在卡姆兰平原瓦解萨克步兵之后,圆桌骑士一直担任着指挥官。而现在,曾经创造了不败神话的团体又将展现它的惊人力量。圆桌骑士挺着龙枪,正对着红枝骑士团的刀尖。一抹金色在圆桌骑士中间,显得异常的耀眼。那是年轻的骑士王,在这重甲的海洋中唯一穿着单簿轻甲的骑士。
透过重重雪雾,红枝骑士们可以清晰的看到不列颠人的面甲!开始攻击了!先攻击的,不是长长的不列颠龙枪兵,而是红枝骑士!红枝骑士们甩了马缰,在马背上站直身来,右手短枪挺直向前,左手却自鞍后的挂袋里抽出投枪来,他们齐齐后仰,弓身曲臂,借着冲力将投枪尽数投向冲来的狮心骑士。
投枪不似羽箭,即使身着百斤重甲也不能抵挡住近距离的投枪。千万把尖利的枪划着弧线高高抛入空中,又垂直地落下——落入疾驰中无法停步的狮心骑士的方阵里。漫天的雪花间,雪红色的枪杆汇聚成雨,密密麻麻地扎在地面上。战马的嘶鸣声,枪扎入土地沉闷的嗡响,与倒下骑士的惨叫,登时奏响了凄惨哀悼曲的前奏。投枪的效果显著:不列颠人的龙枪兵遭到了迎头痛击。冲在第一排的骑士立刻被扎成了筛子,当他们急急挑动龙枪拍打投枪的同时,至少有四、五根投枪将他们刺穿、掀下马来。战马的铠甲同样被无情地刺透,第一阵线的龙枪骑士一瞬间全部倒在了厚厚的积雪里。投枪穿梭在骑士丛里,不时地夺取着生命。
红枝骑士们眼见第一阵线的不列颠人阵亡至尽,加快了冲锋的步调——他们以为破坏了不列颠人的骑阵就可以减缓龙枪兵的冲击力,破坏这台听之色变的绞肉机。他们冲到近前,才愕然发现不列颠人毫发无损,战阵没有一个缺口。红枝骑士的投枪早已投完,再没有远程武器了。狮心骑士把龙枪远远抵在雪被上一路划过来,将倒下的尸首拔开,从尸堆里开路。龙枪的枪尖又在恢复成整齐划一的横排,枪风已刮及红枝骑士们的面颊。红枝骑士们咬紧牙关紧握住4米长枪,从雪雾里判断着狮心骑士即将出现的方位。重骑阵依旧轰轰地运作着,狮心骑士纷纷纵马跃过倒下的同伴尸体,挺枪挑过红甲森林中。
两阵相交。
红枝骑士团的尖角刺入银色的墙里,竟似刺在了无法摧毁的钢墙铁壁一般。红色的尖角立刻崩溃了,红枝骑士纷纷落马,战阵立刻拉成一条直线,龙枪骑兵的穿刺能力显现出来,红枝骑士们的短枪根本无力格挡龙枪。银甲的风暴平推,将浓烈的杀气吹到红枝骑士的心底。密密麻麻的龙枪灵活地上下挑动着,不时地将红甲骑士掀下马背。狮心骑士的战阵没有一丝空隙,红枝骑士找不到突破口,只能躲闪着刺到眼前的龙枪。
两排龙枪骑士扫过以后,红枝骑士团的阵形被打散了。成排的龙枪丛间,圆桌骑士的尖利锋刃深深突入了红甲的腹地。红枝骑士团的攻势已转为守势。他们的阵列快要崩溃了。红枝骑士开始勒住奔跑中的战马,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接近到敌人面前。他们那4米长的枪杆在龙枪的10米枪身下如同可笑的玩具。不列颠的战阵经过严密组合之后,龙枪交叠成的攻击范围几乎囊括了每一个能站着的红枝骑士,龙枪战阵扫过以后,红枝骑士团也离覆灭不远了。
沉重的蹄声回响在草原上,千军万马的肃然惊走了狼群,引走了飞鸟。每一个瞬间都有骑士倒下。而喷洒于空中落下依然白得剔透的雪地里,是触目惊心的一片红。红雪,与渐渐停下的雪花交相晖映,让显露于天地间的战场犹如地狱。红枝骑士的的枪杆被折断,圆盾被穿透、撕裂。他们被挑飞入半空中,落入雪地里已被冻得成了朗素河的一部分:血已流光的骑士,尸体已如冰块一般僵硬。运气极差的前阵红枝骑士,甚至连尸体都被轰鸣而过的冲阵踏成了一片冰碴,面目全非。
阳光倾洒下来,空中飘悠悠落入阵间的雪花不见了踪影。云层被风带向远方,天空亮了,淡淡的光晕染出绝代风华。雪原中央,远远地看去,战阵化作了一片鱼鳞画布。不列颠的银甲成了反射阳光的镜子,红枝骑士的红甲则烧透了半边天。龙枪与塔盾交织成的森林由一堵墙转为了尖锐的枪,枪头的一抹金光直捣入红色的心脏,然后一直向前,向前。红枝骑士的战阵间,一条血槽随着那一团纯银铺洒下去。圆桌骑士们卷起的风暴击打入红枝骑士团,从阵前入,由阵尾出。他们如一团飘悠的云,在红枝骑士们尚未反应之前硬生生地把红色的潮水分作两半。
龙枪骑士的阵形变得很快。他们百人一行,千人一阵,化横列为尖角,紧紧跟进敌阵中。被圆桌骑士们贯穿而过的血路尚未闭合就再度被穿刺,银甲的激流快速涌入,将试图合闭战阵的红枝骑士分作了两块。狮心骑士突刺入红枝骑士阵中,龙枪早已挂满了沉重的尸体甲衣,再也无法挑动。他们将无法使用的龙枪抛下,抽出了利剑。刚被一阵龙枪刺得人仰马翻的红枝骑士忙于对付正面的龙枪兵,四米长枪全部矛头对外组成矩阵。对于十米长的龙枪,红枝骑士们是不折不扣的短枪手。但若要让这四米长的枪杆整齐地从阵间转向却是难上加难——你只见过勇猛向前直冲的龙枪兵,却不曾见过转着圈子迂回的龙枪阵。同样也是因为 这一点,内线的士兵无法将枪搭过来对付突入阵中的狮心骑士,立刻倒了一片。架着枪、执着圆盾的红枝骑士们,无法及时控出手来拔剑,只能挥动极不灵活的圆盾抵挡狮心骑士们四下翻飞的利剑。前方与龙枪对峙的阵线损失很大,但还不至于崩溃,可后阵线这么一搅却再无法维持秩序。
当圆桌骑士那56人的小团体远远地勒转马首回望间,红枝骑士团的后阵已是一片狼籍。混乱,无可抑制的蔓延开去,突破红甲战阵的狮心骑士只是一小部分。这些骑士一边四下引起敌阵的混乱,一边配合着正面攻击的节奏向深处突入。但他们毕竟不是圆桌骑士,最终被淹没在了一片红色中。红枝骑士们一时为合拢了战阵而兴奋不已,将枪头重新对准了同一方向。他们几乎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他们的战阵依旧混乱不堪。
锋利的号角在一片混乱的兵刃敲击中极为响亮,压过了一切。那是狮心骑士团战斗的号角声,催促着龙枪兵的步伐。红枝骑士阵中,三长两短的呼哨声仿若与号角声争锋相对,压过了半边战场,清晰地传入每个红枝骑士耳中。听闻号角声,第二线的重剑狮心骑士骤然发动了冲锋,紧追龙枪骑兵后阵压向红甲战阵。听闻尖啸,红枝骑士被搅乱的后阵迅速调整,结成了一个挨得紧紧的矩阵。龙枪兵的锋芒正锐,一波波的冲击倾泄入刚刚结阵的红枝骑士团,只是稍遇阻力就完全贯穿了战阵。龙枪兵的攻击是有限的,因为他们只能从正面结阵冲锋,龙枪兵的数十列攻击之后,红枝骑士团勉强可以喘息一下。在攻击中落马的龙枪骑兵被剿杀,而刺透了红枝骑士团龙枪骑兵则重新缩起了阵形。他们的龙枪高指天空,战马紧挨着战马,浑身上下飘着浓烈的腥气,盔甲与战袍早已被血浸成鲜红。龙枪的森林围拔在圆桌骑士身边,一同勒转马首望着红枝骑士团。他们等待着重剑骑士绞杀已经混乱的敌人。等待着骑驽手的箭阵之后,再进行一次冲锋。他们已在敌后,对红枝骑士形成了夹攻之势。倘若经历了重剑绞杀与箭雨洗礼之后,依旧有存活下的红枝骑士,他们的龙枪将毫不留情地把红枝骑士全部歼灭。
阳光之下,号角声一次响过一次。战马飞扬的蹄间,飞升起的已是一片红色——血染的大地已不再纯白。一米多长、重20斤的纯铁打造的重剑,在阳光反射之下照亮了狮心骑士隐于面甲内的面颊。狮心骑士是注重于攻势的,而重剑骑士的重甲,是全大陆最坚固的铠甲。依靠双手才能使之灵巧活动的重剑令重剑骑士们放弃了护盾。他们的盔甲被当作了盾,剑在人在,剑破人亡。只要在被敌人刺中盔甲前杀死敌人,有无盾牌也有意义了。他们双手持剑,圆盾却挂在鞍上,剑刃上溢出的光芒,让刚摆脱了龙枪的红枝骑士们陷于另一个噩梦中。
重剑的骑士劈开了红枝骑士团。他们几乎是紧跟着退走的龙枪骑兵,只留给敌人很少的时间去处理阵形。但这短暂片刻已足够了:红枝骑士团缩紧了阵形,长枪分别对着伫足眺望的龙枪兵与重剑士。火红的战甲前,一长排塔盾被砸入地面,长枪架上,形成暂时的拒马枪。
重剑士们侧挂于鞍上,下挑,左上切,右直刀,斜挂。千万刃如一,刀光闪烁间,把拒马枪 以及严阵以待的红枝骑士都挑飞了出去。天空洒下一片血雨,又抛下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红枝骑士的枪锋被坚硬的剑格开,趁着敌人再次举枪的瞬间,骑士们的剑迅速落下,连同战甲与血肉之躯将红枝骑士划作了两半。
银白色顺利地在红色间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缺口,然后将红色分开、再分开,最终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片红白交织的花格子。突入阵中的狮心骑士稳住阵脚,充分利用武器的优势把红枝骑士团分割歼灭。库•丘林那尖利的啸声划过战场之后,情势一下子混乱了:红枝骑士们听令抛枪,取出短剑与圆盾,与狮心骑士混战在一起。战阵的对决结束了。在变得一片混沌的屠宰场上,只有尽快杀完敌人才能获胜,只有经过生死考验,武力极强的骑士才有可能活下去。单人战斗的技艺,被灵活运用在这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混战开始了,一丝淡淡的腥风,连同寒冷的气息吹拂过勒马观战的龙枪兵与 圆桌骑士,扯动了镶金的火狮大旗。
杀气,很凌厉的杀气浸透了后背。红赤色的死棘之枪在虚空中抡过一个大圈,砸在偷袭者身上。被击中的狮心骑士银甲破碎,被余劲冲出数步开外轰然倒入雪地里。赤红的枪身淋上喷洒的鲜血,在阳光与雪地的映射之下诡异无常。足不停步,死棘之枪宛若灵蛇出洞,绞着气漩眨眼间挑翻了一排排锃亮的银甲。库•丘林的枪技精湛,非普通骑士可比。整个混乱的战场上,也许只留下了一个战阵。不列颠近千名重剑士围住了他,他以枪技力克敌人。数百重剑士倒下了,接近他身前的人却没有一个。
他用脚挑起一面圆盾,随手往银甲的人丛里丢去。四下里被丢弃的长枪比比皆是。他让劳累了半响的右臂小息片刻,疯狂的将四米长枪一杆杆地踢入狮心骑士阵中。他并不在乎自己杀掉了多少敌人,败局已定。混战只是一时的,不列颠人还可以再发动一次龙枪阵的冲锋,他们的骑弩手与轻骑兵团还没有动过。但属于他的战士却在不断减少。红枝骑士没有援军,只能等待被覆灭的命运。红枝骑士希望能多拖住一些时间,阻碍不列颠人进攻风之都朗姆特丹。他们已看不到生的希望,但帝都可以。库•丘林的目光远远穿透喊杀的人海,在远处的龙枪林中寻找着年轻骑士王的身影。
那抹金发的身影令他热血沸腾。在这千军万马中,他只想与年轻骑士王再对决一次。他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也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丧生于剑下。是那金发的骑士王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力量有多么渺小。纵使他是帝国最强的武者,在圆桌骑士的序列中恐怕都不及一位全力出击的银衣圆桌骑士。他的一身蓝甲太过显眼了,使狮心骑士们几乎立刻就确定了他的身份。他被孤立,他不在乎自己是否会丧命于阵中。普通的狮心骑士奈何不了他,圆桌骑士在龙枪兵阵中,少年骑士王又没了踪影。他仔细地从远方银色阵中扫过,没有漏过一个细节。在那耸立的龙枪森林中,亚瑟王那身蓝色大麾很容易找到。但那银色的阵间,银的没有一点杂质。亚瑟王不在龙枪兵阵列中。
库•丘林收回视线,盯着向他逼近的狮心骑士们。他看者自己忠心的部下们被践踏着、蹂躏着,满耳里红枝骑士绝望的惨呼声比比皆是。透过银甲间的缝隙,他看见狮心骑士的重剑正无情地敲碎红枝骑士的圆盾,砍断他们脆弱的短剑,刺穿他们的身体。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一点:他的军队完全崩溃了。他这阿尔斯特帝国无败绩的劲旅,第一次失败就败得如此彻底,败得连生存的机会都被剥夺了。满眼间都是晃动的人影。
世界很乱,仿佛是一锅沸腾的开水。他没来由地一阵烦躁,提枪便刺,恍惚间一下子放倒了近百人。他没有在意他的枪,交战中也没时间去让他注意。但他从敌人的眼睛里读出了“诧异”的成分。他手中的死棘之枪,正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亮。枪身中央,那些妖精一族的文字渐渐变成了七彩的色泽。
他浑然不觉身体内的力量,属于妖精一族的魔法力量正由于他的负面情绪急剧彪升着。这股力量,使得正突入阵中的少年骑士王身形一滞。死棘之枪在魔力的带动下完全变了形态,枪身开始被一道道螺纹侵占,枪刃变得更长、更锋利。他终于低下头来看着死棘之枪,因为他猛然间有了空闲去做其他事了。死棘之枪的务道、准确度大大提升,他几乎还没看清敌人的方位,身体就被枪指引着突刺出去。
就在他打算破阵而去之时,远远地闪过一抹金色。他从来没有那么激动过。他将力量完全拉入死棘之枪,疯狂地向着那抹金色杀开一条血路。那是年轻的骑士王!亚瑟竟会亲自突入阵中!他的血液沸腾起来。打倒他,打倒少年骑士!现在的他能办到,靠着这股新生的力量一定可以办到!他在混战的人丛间一路追寻着亚瑟的身影,死棘之枪漫天飞舞。
一声声号角透过喧嚣的人群传入耳中,令库•丘林狂乱中的大脑镇定下来。那号角声是悠长的,是退兵的号角声。他嘎然止步,无奈地让那抹金色消失在远处。死棘之枪在他周围密密地舞成一道血红的围墙,把狮心骑士隔在外面。回到阵中,他惊讶地发现已经没有多少同伴站着的了。遍地都是银甲的反光,而红甲的身影稀薄少见。还有多少红枝骑士活着?10万?还是更少?按照狮心骑士团的消耗率,不列颠人尚可投入近50万的战斗力,那些游骑是不列颠人压阵的,到现在返没有进入过战阵,保有旺盛的体力。红枝骑士几乎都丢了战马,连他的战马已不知何处去了。他当然明白敌人要做什么。
他仰天放出呼哨,让能回应命令的红枝骑士都尽力向他靠过来。他不能让重剑士撤回去!否则他们将直接面对不列颠的弩阵。他们一旦被箭雨淋过,就真的全完了——在拜塞法特关口,他们对不列颠的箭阵已经有了恐惧感。但是,已精疲力竭的红枝骑士们有能力阻止不列颠人吗?
给他的答案是残酷的。红枝骑士们在银色的甲衣间,被淹没了。向着龙枪兵阵列冲去的重剑士洪流绞杀着试图将他们截住的红枝骑士,短短一会儿功夫,单兵作战的红枝骑士又阵亡了不少。不列颠的铁骑的确来去如风,进攻时快若闪电令红枝骑士们措手不及,退却时又如风暴一般的猛烈。
战场上有那么一个瞬间里,完全安静下来。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留下了重重喘息着的战马与骑士,血染的战甲与崩裂的锋刃的兵器。混乱的战局不可思议地因为几声号角而结束。 不列颠人分作两部分,龙枪兵与重剑士集结于东方,轻骑兵与骑弩手集结于西面。如果红枝骑士团要突围,缺乏重甲装备的西面集团是很好的突破口。远远看去,狮心骑士团经过混战一声后重组了队形,阵列依旧完美得无法挑剔。再看向红枝骑士团,却是阵形散乱。能站着的红枝骑士皆是精疲力竭,形容憔悴,摇摇欲坠的身体甚至连重负战甲都有问题。
红枝骑士们从遍地的尸体中翻过,集结在库•丘林身侧。存活者比库•丘林预计的还要少,稀稀拉拉伫立的骑士竟连5万人也没剩下。帝国的精骑,近50多万的大军啊!竟然就这么没了,被龙枪兵一冲,重剑阵一绞,就差全军覆没了。库•丘林叹息着把疲惫的部下们编成圆阵。他第一次有了临阵退缩的念头,纵使他如何期待与黄金之王再次交手,他也不能让他的部下们去送死。现在,他不希望阻止不列颠人进军的脚步了,只希望从包围中撕开个口子,让残部能活着回到帝都去。红枝骑士连退却的自由都被剥夺了。他们无论向哪个方向撤退,强弩都会毫不留情地压下。
红枝骑士们结阵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忘却了疲劳,动作一下子就灵敏了起来。他们扔了圆盾,从遍地尸首间翻找出一面面完好无缺的塔盾。他们的圆阵外围,由塔盾插起了两层矮墙。他们面向东西而立,每三人一组前后呼应。三个组的两人将盾面竖直,另一人则把盾横搭在盾檐上,遮住天空。从不列颠骑弩手的角度俯瞰,红枝骑士的阵中竖起了一座座由塔盾搭成的小房子。盾牌紧密相衔,一点儿空隙也没露出。当最后一张盾覆盖在唯一的空隙上时,持盾的红枝骑士透过盾眼看见,远远地骑弩手阵中耸立起了令他们胆寒的东西。
不列颠的骑弩手们飞快地把雪拍实,垒成数十个高两米多的台子。他们从马上卸下一个个组件,以最快的速度把它们组装起来。似乎早就料到要对付红枝骑士团的甲阵,数十座床弩被架了起来。骑弩手阵列集中,靠着马站立。骑士们的长剑插到背上去,手挽雕弓,自鞍旁箭搭弦而上。一张张强弓劲弩被撑得满满的,箭尖直指红枝骑士。床弩手将攻城用的长长重箭抬入滑槽,用绞盘绞开了弦。他们的箭阵要发动了。
数百支鸣镝的啸声划破虚空扎入红甲阵中。一发牵机,万阵齐鸣。天暗了下去,看不见云霞,看不见天空,看不见太阳。天与地间,黑色的帷幕落下。只有箭!四面八方飞来的箭!满世界里只剩下了扑面而来的箭!尖利的刺穿箭,呈月牙形的平荡箭,箭首是半截狼牙棒状的重箭,精铁灌注的重弩……一波波,一层层,重重叠叠,波浪似的压下,箭阵深如渊,厚如山,坚如石。间或有着指挥官的鸣镝划过,啸声所向处便又见着一层层黑影闪烁着飘入云天,落向红甲阵中。
箭雨看似杂乱,实则整齐而恰倒好处。除却操纵床弩的骑弩手,每一个身处阵中的弓弩手都严格地遵照着阵位射箭。他们时而自左到右,自前列至后列地依序发箭,时而整排整排地齐射。箭射入空中后,初看不过是天上的两三点零散的寒光,而后骤然变多,空中的箭阵越来越大,覆盖面越来越广。先排骑士发射的是重箭,用的也是硬弓。重箭被射入空,升势缓而落势快,冲击力大,可以撕开塔盾的防护。中间的骑士使用的羽箭质地轻盈,以短弓射入空中,去的高落得慢,正好紧跟着重箭落完后压上。最后排的骑士手执以牛筋反张的倒弯弓,这种反弯弓要以很大气力才能撑开,射出的重箭的速度迅疾,适用于平射。平射的箭与空中各个方位落下的箭封闭了全部的方位,箭阵的杀伤力是除龙枪阵外最高的。
重箭撞入塔盾的森林中,带过一片刺耳的撞击声。同是精铁打造,但一个尖利,一个平滑,一方落势大、力量强,一方力量弱。先排的重箭一簇簇地扎入塔盾,很快盾面就如同刺猬一般满是半露的箭杆。有劲力极强的弩箭直接穿盾而过,钉死了持盾的骑士,那小小的盾房也随之崩溃,被漫无的箭雨淹没。
红枝骑士们胆战心惊地支撑着盾阵,倾听着铿锵有力的撞击声。一波,两波,三波……声音忽地就弱了下去。不列颠的重箭手放空了数个箭袋,从阵两翼绕到后阵,把全方位都交给了轻了手与反弯弓手。红枝骑士正待换一口气,羽箭的劲力明显弱于重弩,塔盾可以防住。他们正想不明白精于战阵的不列颠人为何会以轻质箭攻击塔盾时,同阵中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呼:“床弩!不列颠人要射床弩了!小心……”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沉闷的弦响声。那是数十座床弩同时发动的响声。床弩的弦声压过了千箭万箭,压过了战场上的一切声响。多根劲弦满张后射出的床弩,长达两米的黝黑箭身在大地上投下修长的影子,将死亡带入箭阵。一排的床弩夹于平射的羽箭间,带来了地狱般的杀伤力。强横的箭只一碰触塔盾,立刻就撕裂了盾阵,连拜塞法特关口的城墙都能轻易穿透的床弩,只一击就为羽箭开辟出了一条大道。
盾阵被三波床弩瓦解了,羽箭从每一个缝隙钻入红枝骑士的衣甲里,击碎了他们柔软的躯体。本就被血染透的积雪成了一片血的**。血水从浸透了的战场上向外扩散,汇聚成一股股河流,直流淌到地平线的彼方去了。大地就这流动的艳红分割成了数百块。
箭的呼啸声很久之后才淡下去——狮心骑士射空了箭袋,无箭可射。即使狮心骑士依旧可以再发动一次箭阵,抑或是挺起龙枪冲锋一阵,他们也不会去花费那个力气。战场随着最后一枝羽箭扎入敌人的咽喉而彻底宁静了。一片狼籍的尸堆间,塔盾残破的一角摔入雪中,啪的声响清晰的令所有狮心骑士都听见。狮心骑士们该欢呼了,因为他们已几乎杀光了所有的红枝骑士,他们令敌人全军覆没,他们已无敌可杀。
属于不列颠的金底火狮旗成排的飞扬于渐渐乱起的寒风里,狮心骑士的甲衣仍然锃亮的反射着阳光,龙枪的森林依旧是这银白色荒原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阿尔斯特帝国的紫色鹰旗被埋在尸堆丛中,只隐约望见一点儿旗角。红枝骑士团引以为傲的大旗残破不堪,却仍旧矗立不倒。旗下,那站立着的单薄的身影让狮心骑士们感受到了悲愤与强烈的恨意。红枝骑士团没了,所有的战士都被箭阵剿杀。荒原上,再也无法看见红甲汇聚而成的奔流了。
只有一人依旧活着,被托予了150万红枝骑士誓死抗敌的信念。
赤红的死棘之枪颤动着,锋刃间七彩的光芒流转着。
千军万马间,库•丘林一身的蓝甲无比突兀。天地间,只剩下他的哀嚎久久地回荡。
最后一层理智被撕裂,力量自枪中不断涌出。库•丘林被魔法的力量吞噬了,他的意识被妖精一族的血脉引导着,走向疯狂。他发足狂奔,带着泛着七彩霞光的死棘之枪,一头扎入银甲的海洋里。荒原上,嘹亮的战歌经久不绝……
黄金之王亚瑟•布里塔尼亚•阿托利斯被50名银衣圆桌骑士围在中央,红衣的5名圆桌骑士手扶剑柄默默跟在他身后。他们在龙枪兵的阵眼里,透过缝隙观望着红枝骑士团在箭雨下消亡至尽。胜利摆在面前。他们花费了几个月时间和红枝骑士团在荒原上玩捉迷藏,浪费了数月的宝贵时间。倘若红枝骑士团几个月前在攻破的拜塞法特关口下列阵,他们完全有把握一仗击溃红枝骑士团,而不是在雪原上来来回回兜圈子。兰斯洛特与斯巴达尼克的战线已逼近风之都朗姆特丹,他们原来应当已兵临风之都城下。狡猾的“光明之子”库•丘林,竟将他们的游击战术原原本本地运用在他们头上。
圆桌骑士们都看见了那惊骇的一幕。红枝骑士团骑士无一人存活,但唯一的幸存者,骑士团的团长却变得疯狂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事儿,即使他们的王使用魔法抵御了海上暴风雪他们也没惊讶过,但现在震惊显露在他们脸上。他们的剑瞬间抽离鞘,圆盾紧握于手。他们无意间策动坐骑,将年轻的王者遮在自己身后。
他们看见哀嚎着的库•丘林忽然变了。死棘之枪散发着七彩的魔法光芒,渐渐的罩住了库•丘林的身躯。他们骇然地看着那变得光芒泛滥的身躯扑入阵中,看着方才还显尽了风头的重剑士阵列被撕裂、搅乱。然后,他们远远地透过窜动的人影看见了库•丘林的眼眸那双原本湖蓝色的瞳仁,已变成了深深地血红色,妖异而寒冷。库•丘林疯了——他们立刻意识到,大陆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被魔法力量吞噬的人,也从没有一支军队与魔法的力量对抗过,但现在的狮心骑士不得不去面对库•丘林。
死棘之枪舞动得越来越快,枪的轨迹渐渐融入到七彩的光幕里。不列颠的骑兵不愧为大陆最强的部队,已在慌乱中建立起秩序。重剑士的阵列在措手不及间损失了很多骑士,阵形也被搅乱。号角声连续从阵中发出,阵形随着号声变动。龙枪兵的阵列丝毫没有被影响到,而重剑士的阵列间时不时地空出一条道来。库•丘林走到哪儿,哪儿的骑士就会以最快的速度退开避让。疯狂中的库•丘林完全没有意识到根本没有杀死一个敌人,依旧狂刺着死棘之枪。
圆桌骑士们忽觉眼前一花,回头看时王的坐骑已是空空如也。一抹金色自龙枪的尖刃上飞快擦过,笔直地落入库•丘林正奔跑的方向里。黄金的誓约胜利之剑一出鞘,瞬间夺去了天地间的一切光彩。
阿托利斯将全身劲力蕴入剑身。翠如玉石眸子里,库•丘林霞光四射的身躯正越来越大,他没有看库•丘林,却使足了气力高声呼唤他的骑士们。他可以感觉到那柄枪上的魔力,那是和他养父梅林一样强大的力量——强大到疯狂,足以将方圆几百里移为平地的力量。他不能让他的军队毁在这里。
圆桌骑士们分散开来,隐入到骑士们中去。他们都听见了少年的命令:走,向着风之都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他们毫不犹豫地挥动阵列,催促着骑士们奔跑起来。他们从来不会担心他们的王会输掉一场对决,尤其是魔法力量的比拼。他们所尊敬的梅林用魔法守护了不列颠近百年,而现在他们的王从梅林手中继承了魔力,继承了与妖精一族的约定。他们将在朗姆特丹城下等待王者归来。
数百万铁蹄踏在原野的积雪上,发出沉重的声音。狮心骑士们向着他们的王者致敬,然后掉转了头,向着东方驰去。银色的甲胄在荒原血色残阳下跳动着,越来越远。圆桌骑士那几点红衣,也变得不可辨认了。他们除没有在白色的地平线上,只露出百万龙枪的银刃依旧不断地跳动着……
阿托利斯听着渐渐远去的号角声,终于对上了库•丘林那血红的邪眼。就在死棘之枪快要触及他胸甲的一刹那,他弹腿便走。一个残影被尖利的枪划落,而少年却已没了踪影。他以最快的速度纵跃到库•丘林背后,双手握紧了誓约胜利之剑狠狠劈下,同时吟唱起了那古老的语言。他也沐浴在了七彩的光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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